《康复是一场旅行》是差不多十几年前在喜欢的一档音乐广播节目中被当时喜欢的主持人推荐过的一本书。但我并没有读过这本书,只是很单纯地喜欢这本书的名字——康复是一场旅行。
然后会想,那到底会是怎样的一场旅行?
当然,我并不是希望要生什么疾病去以身试法。纯粹是好奇,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幸病倒了,自己究竟会以什么样的心态去完成这样一场旅行?面对疾病,战胜它的勇气和力量将从何而来?路上依然有美丽风景还是一片狼藉?相遇如何开始?告别又如何落幕?在父亲突发脑出血昏迷病倒,每个无法入眠的夜晚,我思忖着这些。希望能找到让父亲尽快康复的捷径。
在这场布满关卡、暗线如迷宫一般的神秘旅行中,我企图提前做好一切攻略。虽然我是那种几乎每次旅行都不能够再随性的人。但因为父亲突然被推进了这场神秘之旅中,我更希望自己能化身为老爸的指南针,让老爸在这场旅行中更清楚自己的方向。也希望自己能化身成超级马里奥游戏中的幸运星,让老爸在这段旅程中可以所向披靡地直接到达终点,骑着胜利的小旗帜得意的落下,再放几声完胜欢庆的礼炮。
而这次我们旅行的行囊是如此与众不同。
空气气垫、吸氧装置、吸痰机、雾化器、血压仪、血氧仪、体温计、生理盐水、常备医药药品N种,常备医药用品N种。
人类伟大的地方就是总能于无路中走出一条路。就这样,我和我身边最亲的亲人们互相扶持着出发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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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父亲突然脑出血昏迷的消息,我人在上海。妈妈在韩国。父亲是由姑姑伯医院的。我买了最近能赶上的飞往哈尔滨的航班,到达哈尔滨也已是下午接近傍晚了。见到许久不见的弟弟和姑姑们,大家都宽慰我说,父亲的急救手术已经完成,尚需在特别观察室进行观察。
我们在哈尔滨医大二院的第八住院部号房被安排了一个临时床位。
特别观察室每天固定时间可以由1~2位家属进行探视。当天已经过了探视时间。主治医生也下了班。
家人们跟我大致描述了一下父亲的情况。
弟弟最后在临时床位上跟我叙述整个事情的经过时难以自己地哭了出来。
一切都太突如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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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在规定探视时间进了特别观察室见到了仍处在半昏迷状态的父亲。
父亲始终闭着眼睛,但是问父亲话,父亲能听到也偶有回答。
尔后弟弟将我带到了一位负责医生的办公室,请医生将父亲的情况与我详细赘述。医生赘述的过程中,我一个劲儿地默默流泪。
父亲虽然仍在特别观察室,但是经常家属要随时配合医嘱备齐各种所需。打进胃管的流食,重症所需的特殊用品与医疗物品,都需随时有人买办提供。
一天下来,过的极快。好像才刚看见朝阳眨眼就又见到了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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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被从临时安排的病房转到号房。同时被告知准备迎接父亲从特别观察室转至普通病房。但是由于父亲的病情属于重症病患,需要专业的陪护人员辅助陪护进行康复,所以主治医生建议我们雇佣一位专业护工。等待父亲转至普通病房。
之前在号临时病房,遇到了一位特别好心的阿姨,我们去的第一天,她的丈夫刚从特别观察室转至普通病房不久。见到我们手足无措的样子,向我们悉数提供了她这几天的所有陪护经验与心得。我们万分感激。
转到了号房后,这位阿姨也常常过来看看我们,互相鼓励加油。
号房共有六个固定床位。1床住着一位爷爷,老年人的心脑血管疾病,可以自理,由一位奶奶陪护。2床住着一位年轻小伙,被车撞得腿骨折,暂时无法自理,由母亲和姐姐及姐夫轮流陪护。3床住着一个10岁左右的男孩,玩耍时不小心撞伤了头部,造成轻微颅内出血,能吃能跑能玩能叫,但是进行输液治疗时就安静下来,由父母陪护。还在特别观察室的父亲被安排在了4号床。5号床暂时空位,轮空时可以租住给其他病床的陪护家属。我们刚好可以多租一个床位。6号床属于流动性床位,多由微创手术术后住院两三天留院观察者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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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会仔细端详你每天面对的人。
看着在特别观察室独自鏖战了三天的父亲,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从来不觉得父亲老了,却突然发现父亲的脸上与手上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不少老年斑。通过胃管进流食的阶段,原本体型就不算结实的父亲愈显消瘦了。头发应该是因为手术被医护人员剃成了卡尺。也是由于头部手术的原因,父亲一直嗜睡并伴着低烧。
不曾如此仔细端详过父亲。当护工大哥询问父亲的过往病史及饮食习惯时,我竟无法确定。只觉得父亲除了抽烟时会干咳外,一直都在叨咕说自己身体挺好。而其实遗传性高血压父亲一直都有。听母亲说,父亲也说过自己偶尔会头疼。我却一无所知。多少人是这样,一直被父母的"我很好"或"挺好的"欺骗,总被那句"不用担心我们"而蒙蔽。我自诩是个心细的人,对父母却是如此大意。无法不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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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父亲的体温一直在37.6-38.0之间,有些低烧。需要以冰敷这种物理降温法帮他降温,正当用冰敷为父亲降温之际,他突然用双手一个劲拍打起身体,护工大哥看了说试试把冰拿掉,我赶紧问父亲,冷吗?冷的话竖个大拇指告诉我,父亲马上竖起了大拇指。这说明他的感官与意识都很清晰。随即我们停止冰敷。护工说,老*有感官意识,说明父亲颅内出血术后并没有像一些人一样造成肢体上的偏瘫,以后也不能用冰敷方式来降温了。
父亲一般每2~3个小时咳痰严重,要用吸痰机吸痰。血压在每次咳痰后升高至-左右,睡觉时高压基本为~,低压是84~94,脉搏91~94/分钟。父亲的血压平静时蛮好的。咳痰吸痰时就明显升高。
这一晚,我终于学会如何看水银体温计和测量血压。每个小时为父亲仔细测量,未曾合眼。然后把这些数据分时段记录下来。与关心父亲的亲友们报告总结。
最后还是没忍住在病房所有人都睡熟的深夜里止不住泪流。一是因为父亲有感官意识而兴奋地喜极而泣,二是忍不住心疼他这几日治疗过程中承受的各种痛苦。
母亲因为要在韩国处理些父亲工作方面的相关事宜,所以迟了两日也回到了哈尔滨。弟弟白天去原工作的公司申请办理了离职。全身心陪护父亲进行治疗及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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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旅行都有风景。
哈医大二院第八住院部号房午夜窗外的霓虹也是一道风景。
它没有那么耀眼,却也像星星般点缀着夜空。没了白天车水马龙的喧嚣,多了一份宁静的留白。对面几座联排高层偶有亮着灯的窗子,有人也因睡不着而趴在窗台,似是抽着香烟凝视着窗外。
凝视什么呢?
我也问自己。
病榻上的父亲已有老年斑不知何时悄悄爬上他的脸颊。能干又果决的母亲办起事来变得踌躇不定。我眼中似乎还是孩子的弟弟可以支撑起白天繁琐的陪护工作。连续医院与护工一起将嗜睡的父亲从12楼送到到1楼CT室,不断与医生、护士及护工沟通病情及后续的康复进展。父亲的兄弟姐妹——我的姑姑伯伯们每天轮流来探望且密切